将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只将头顶部分头发用发冠束起,额前垂下几缕发丝。
  又搭着一条丝绸发带,随风飘飞。
  衬得季昌宁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少年的灵动与朝气,少了些威严,少了几分冷肃,让人看着更为亲切。
  “许大人,实不必如此劳烦,这些琐事交予宫人即可。”
  季昌宁微微低头,配合着许礼为他发冠的动作。
  “无碍。”许礼嘴角含笑,继而又觉得这般言语或许太过随性,便补充道。
  “臣子侍奉君王,此乃臣子分内之事。
  “呵——本分,老夫竟不知许大人陪着陛下,在这里寻欢作乐也是臣子的本分!”
  是许礼差人请来裴书臣来的。
  宦海浮沉几十年,裴书臣如何不知许礼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到了许府,就看见自家这个小儿子,苦着一张脸往那望。
  裴书臣一眼就知道许礼打的什么算盘!
  索性应邀来陪他演这一场戏!
  季昌宁下意识站起来,许礼发簪来不及收回,只能转头,扎到自己手心之中。
  但他反应迅速,将受伤的手藏于袖口之中,怕季昌宁看见担心。
  “裴公——”季昌宁微微作揖。
  就算知道真相了又如何?
  二十年,一点、一点打进骨子里的敬畏、畏惧,又怎么可能轻易磨掉?
  “陛下倒是好雅兴!往日老夫请陛下移驾裴府,陛下不是称奏折未阅完,便是说有要事待处。”
  “怎么?今日却有空在此处抚琴弄弦?”
  我……
  季昌宁想说之前是因为要清剿叛臣,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不过是想偷得片刻安宁。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是解释的话,裴书臣向来不听他解释。
  认错便好,解释……没用且还会有更重的责罚。
  “对不起,是朕怠政。”
  许礼见状欲向前几步开口,却被季昌宁抬手拦下。
  解释?
  还不是打碎了牙,把苦往肚子里咽,有什么用?
  “朕回去了——”
  微微叹息一声,他现在不太想见裴书臣,也不想与他说些什么。
  只会觉得心累。
  在裴书臣面前,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个做错事的孩子,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认可。
  每一次的交锋,都让他的内心千疮百孔。
  转身时,发冠因为缺少发簪,显得摇摇欲坠。
  但季昌宁显然没心思管,转身就准备离开,刚迈出去一步,裴书臣的声音,冷冷传来:“站住。”
  季昌宁的身子微微一僵,苦涩之感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又要当众训斥他吗?
  还是当着自己臣子的面,罚他……
  第317章 你把他领走,老夫,不要他了
  季昌宁微微蹙眉,等待着裴书臣的怒气。
  然而,未等他有所反应,裴书臣已阔步上前。
  拿出那根白玉簪子,单手压着他的后脖颈,微微用力,迫使他身形固定。
  另一只手则将白玉簪子,朝着发冠径直插去,口中还厉声训斥:
  “松松垮垮!一代帝王,成何体统!”
  手法毫无半分温柔可言,簪子插入发冠之际,季昌宁只觉头皮一阵刺痛。
  可他只是紧咬下唇,不敢吐露丝毫怨言。
  他缓缓低下头去,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只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根白玉簪子上,心中五味杂陈。
  那根白玉簪子……
  季昌宁狠了狠心,“朕回宫会换下来,还给您的。”
  “随你!”
  裴书臣脸上闪过一丝不耐,随意挥了挥手,赶着他走,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厌烦。
  待季昌宁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出了许府,裴书臣这才缓缓将冷峻的目光投向程绪离。
  随手扔给他一个小瓶子,“自己上药,没空伺候你。”
  是治外伤的药。
  “不用了,一点小伤。”
  程绪离抬起手,发簪扎入血肉,鲜血直直往下淌,是刚刚他下意识护着季昌宁,不小心被扎的。
  季昌宁注意力都在裴书臣身上,自然忽略了这一点。
  只是裴书臣向来对事物敏感,早就注意到了程绪离的异样。
  “怎么,这么多年,回来要孩子?”
  程绪离微微一愣,裴书臣依旧和年轻的时候一样,说话又毒又直接。
  “你对他好,我自然不干涉,可平心而论,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裴书臣冷哼一声:“他是如何过来的?你当年明知朝堂百废待兴,却还执意极力推行那宽余政策的时候,怎就未曾替他思量一番?”
  政党之间的倾轧争斗,必有一方会走向衰败。
  就如同秋庭桉所言,几十年前的朝堂,若不是裴书臣全力推行的改革举措,恐难以维持至今。
  而程绪离当年所倡导的仁爱、宽容与教化之策。
  虽满怀想抱负,可置于那彼时黑暗血腥、弱肉强食如同喝人血、吃人肉般的朝堂环境之中。
  无疑是空中楼阁、无稽之谈!
  可那时候的程绪离,多大?
  也只有时序政这般大,正是青春热血、满腔抱负之际。
  他又怎忍心目睹百姓,在苛捐杂税的重压下,苦苦挣扎、民不聊生?只是他太过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