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向北早上在家被按着做寒假作业。
  还有六天开学,姜向北的作业放假时是什么进度,寒假快结束了还是什么进度。
  中午随便吃完饭之后,三人雄赳赳地挎上包出发。
  洛川市,开兰楼。
  开兰楼是百年前一个姓开的富商所修建,原本是个七进大宅院。
  后来被分到各家后,院墙拆的拆,改道的改道,只要是无主的空地都盖了新砖房。
  一座雄伟大宅最后沦落成了片脏乱差的胡同。
  这里居住的人大多是临近农村搬迁而来。
  他们原本的村子被武器厂征用,政府给他们补偿了城里身份以及新房屋。
  换了地方生活,大多人的观念却没跟着转变。
  姜向北几人才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隔着上百米甚至都能闻到冲天的尿骚气冲入鼻腔。
  “我总算知道售票员为啥用那样的眼光看我们了。”夏彩霞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上车买票一说地点,女售票员鄙夷的都不带半点迟疑。
  路两边随处可见的鸡鸭鹅,路上鸡屎覆盖得甚至不止一层,就算刻意想避开都无从下脚。
  几人用衣服掩住口鼻,继续往胡同里走。
  随着越走越深,姜向北总算知道这股子尿骚味是从何而来了。
  旱厕……
  胡同路边赫然是一排茅草搭建的旱厕。
  一点都不夸张,几乎每扇门旁边都有个旱厕,放眼看去那真就是一大排。
  肥水不流外人田在此刻如此具象化地展现在眼前。
  这个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是旱厕,那是因为要用粪水肥地。
  加上地广人稀少,就算每家每户都有旱厕味道也不重。
  可在城里建造如此密集的旱厕,姜向北疑惑大家要把这些大粪都用在什么地方。
  “在这!”
  忽然,路边窜出来个脑袋上裹着条彩色丝巾的人。
  他朝姜向北几人连连招手,随后忍不住先自己干呕了几声。
  没人敢张嘴讲话,捂着口鼻快速跟上裴玄的步子往小巷子里跑去。
  好一阵之后,裴玄停下步子,着急忙慌地扯下丝巾,大口喘气。
  奇怪的是,到了这之后,臭味消失了大半。
  “每周都有人来这收大粪,所以家家户户都攒下来卖钱。”
  气一喘平,裴玄就像是猜到了姜向北的想法,解释了下旱厕存在的原因。
  “你能在这里蹲半个月……”两只手挑起两个大拇指,这是姜向北第一次由衷地表示佩服:“真是英雄。”
  “先找地方躲起来再说。”
  裴玄领着大家又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里面全是弯弯绕绕的小路,别说是人,就是狗来了都得迷路。
  看外形,面前两间屋子以前应该是正房的耳房,屋子细长而且窗户极小。
  不过这家人围的院子很大,院墙几乎是挨着隔壁窗子修建。
  裴玄指着这家人院门歪了歪脑袋,示意几人到隔壁……土地庙后边。
  姜向北确认没看错,这就是个土地庙。
  土地庙背后跟旁边人家的院墙有个缝,躲在缝里透过土地公石像能清楚看到对面情况。
  “早上冯强盛和坎子出去吃早点之后就没出过门。”
  裴玄说着,朝缝里勾了勾手。
  窸窸窣窣中,三四个同样头戴花丝巾的人从墙壁里爬了出来。
  其中一人冲几人挥挥手。
  “我们就先回了,得先把我姐丝巾洗干净,要不她那狗鼻子一定能闻到臭味。”
  其他两人出来就忙着告辞。
  伸张正义之前,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以后请你们喝汽水!”
  裴玄和几人一一击掌告别。
  几个铁子从头到尾都没解开丝巾,就这么一溜烟地钻进了小胡同里。
  裴玄带头钻入墙缝。
  墙缝之间摆放了小板凳,几人坐下还有点点空挡,倒没想象的那么逼仄。
  “我们……”裴玄回头想说话,一看身后竟然是姜向北,立刻叫道:“你怎么挨着我。”
  “为什么不能挨着你坐?”
  姜向北故作不知,笑嘻嘻地反问。
  逗裴玄其实还挺有意思,就喜欢看他哑巴吃黄连的哭样子。
  “没什么!”
  只要姜向北笑,裴玄总是没法子继续杠下去。
  闷闷不乐地坐下,只能在心里暗骂自己窝囊,怎么一遇上姜向北嘴巴就变笨了。
  “坎子家住了几个人?”
  姜向南坐下就往对面看,右手在军挎包里摸索一阵,收回手时多了个包子。
  “就一个老娘……你们竟然还带了包子来?”裴玄叫。
  闻了一早上臭味,直到来收粪水的推车走,中午才稍微轻松点。
  现在一轻松立刻就感觉到了肚子饿。
  “我就一个,中午没吃完剩的。”姜向南歉意地伸手,掌心只有可怜巴巴的小半个包子。
  他上哪知道开兰楼臭得人根本吃不下饭。
  “吃这个吧。”
  就在这时,旁边伸出只白皙修长的手,把一团东西赛到了裴玄手中。
  裴玄捧着吃食,视线下意识又从姜向北的手划过。
  假小子的手……还挺好看。
  “水也给你。”姜向北干脆把包里的水壶拿出来递给裴玄:“不准对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