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怕...”他像个孩子般地窝进她的颈窝,“今天,我怕死了...桑桑,我真的好怕...”
  她的颈窝。
  竟然是湿的。
  无忧一时震动。
  竟然不敢去动他。
  这,还是那个号令天下的侯爷?
  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原来,他也会怕...他也会哭...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十分的别扭。
  湿意味褪,他的声音闷沉沉的委屈,“桑桑你能不能发誓,永远不离开我...”
  她一把将他拉开,只是她拉开他的瞬间,那帷幥也被他打落。
  两人之间一下黑漆漆地。
  她睁大眼睛,什么都瞧不见。
  自然也瞧不见他的泪痕和脆弱。
  “誓言是最不牢靠的东西,这世间多少情人许下的誓言,十有八九都是不成的。”
  “沈卿司你知道吗,”她忽然放柔了语气,像是哄着他,“若非真心的誓言,佛祖是要怪罪,是不灵的。”
  那人静默了许久。
  连温度都急速地冷了下去。
  直到她都觉得,沈卿司是不是就这么睡着了的时候。
  “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
  不必。
  一遍遍的重复。
  他那里又安静了。
  黑暗里,无忧阖上双眸,回想今日的事情,心头还一阵阵地发慌,腿脚还一阵阵地冰凉。
  她将刀刺入那人的身后之时,温润的血,浸了她的手一下。
  只这一下,便就叫她此生难忘。
  如今,那湿腻温热之感似乎又回到她的手上来,叫她一阵阵的心寒。
  虽然她的刀不是致命伤,可也正是她的这一刀,才叫那人丧了命。
  她是合谋。
  而想杀她的人,应是祁半雪。
  她临走的那一眼,是那样的阴暗恐怖,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将要被杀的结局。
  思及原因,夜色里,她狠狠惋了黑暗中沈卿司所在的位置。
  果真,他是个祸水!
  若非今日摄政王及时赶到,自己的这条小命似乎都要交代在那儿了。
  摄政王...
  今日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腰间,热得厉害。
  在沈卿司未来之前,他将她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里。
  再次阖眸,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充满灰尘却明亮的地方。
  他坐在飞尘卷乱的破窗前,日光洒在李祎那潺潺流血的臂膀上,他的脸却隐在阴影里,暗暗发劲。
  “用我帮忙吗?”
  李祎用微讶的眼神望着脆弱的她,脸上还挂着惊恐未干的泪珠子,“你会?”
  她点点头,上前。
  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几小瓶药粉。
  将那伤口收拾了个干净后,她将自己怀里的帕子卷了卷,“张口。”
  李祎的眼神一眼未错的一直望着她,那眼神不像沈卿司般的霸道,而更像是一种好奇,一种...探究。
  听了她这话,李祎并不问,乖乖张口嘴,咬出了她的帕子。
  她的帕子,还是温热的,他嗅到了些女子的香。
  “这药有些痛你忍着些,但是对你的伤口愈合是最好用的。摄政王我再说一遍,真的很痛,我说这,是想要你有数些。”
  她一本正经地在他面前举着那个灰扑扑的小药瓶子。
  她的警告,落在他的眼里,却是可爱别样的惹人动心。
  一颗心,就要跳出来的时候。
  真相,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剧痛,叫他狠狠咬住了口中的她的帕子!
  这药...还真痛啊!!!
  她眼见着适才还存笑眼的男人,此刻眉头紧锁,额头的汗跟抖动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子一样,噼啪地掉下来。
  他疼得措手不及的样子,竟然有些好笑。
  她又将他肩膀的那个可怕的血洞子伤口包扎了,才算安下心来。
  两人忽然陷入了静默。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终于问出自己早就好奇的话。
  李祎一言不发,转身,穿好了衣衫,又拿黑巾覆面。
  “走,我送你回去。”
  她一下愣住,微微思虑,“你...能不能带我走?”
  无忧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他毕竟是摄政王,势力定是不小的,若是他愿意护送自己走,成事的几率很大。
  虽然,她到如今也不知他为何一次次地帮助自己,甚至这一次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命。
  他背着身。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表情。
  只觉那高大的身影,似乎也有一瞬的停滞。
  他或许,真的再考虑自己的请求!
  她自己从未这般地信任别人,从未这般将自己的希望都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你...该回去了...”
  最后,他将她放在了那个巷子里,那个倒地的男人早已没了气息。
  李祎在沈卿司到来的前一刻,消失了。
  李祎。
  李祎。
  你到底为何要帮我?
  你...是谁?
  她在沈卿司的枕边,在想别的男人。
  黑暗里。
  他瞪着失神的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此生从来示人的脆弱,沈卿司的第一次,在夜里,展示给了她。
  直到泪痕湿意干透了,在他脸上化成了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