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色文学 > 都市生活 > 第九百九十九次(百合ABO) > 寒假到了,准备集合
  期末考完,卷子也发下来了,九万里中学放寒假了。
  中午,屋外飘着纷纷扬扬的小雪,从高楼俯瞰,大地像被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糖霜。大多数中小学也陆陆续续放寒假了,一群彩色小点在“糖霜”上蹦蹦跳跳。
  苏芷家里依旧只有苏芷一人,宋月庭和苏青竹还没放年假。现在苏芷在卧室里,把季沨的期末考试试卷和答题卡摊在书桌上,进行分析研究,以了解季沨的知识点掌握情况。
  猫东西在苏芷的书桌上转悠,有时用圆溜溜的爪子拨弄橡皮玩,有时用大尾巴扫一下苏芷的脸,还时不时把什么东西弄到地上。
  季沨这次考得不错,已经达到了九万里中学中游水平,但很可惜的是,她的作文一如既往,只混了一个及格分,苏芷用手指敲着桌子,时不时去抓挠猫东西的头。
  虽然按照她对语文作文的见解,季沨的作文至少达到了“底线”。
  所谓“底线”,就是不跑题。
  只要不跑题的作文,混个及格分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还真的有很多人连底线都达不到,他们点题的方式是当复读机,把考题中的关键词在文章的各个地方重复几遍。这类人最要紧的是提升阅读理解能力,因为他们可能既不知道题目在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在写什么。
  而对于九万里中学的学生来说,达到底线是远远不够的,底线之上,又分不同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八股文,像做填空题那样把内容填到模版里去,不要说语文了,这种写法在英语作文里都很难拿到高分,所以分数很有限,往往还贴在及格线上,除非有一些偶然的妙语,分数会稍微可观一些。
  第二个层次发挥空间就大了,有好几个不同的流派。
  流派一是国风散文,这种类型的精髓就是酸,千万不能好好说话,连“东西”都要说成“物什”,模仿红楼梦的语气,而且要时不时掉书袋子,吟两句诗词,或者是提两嘴传统文化,比如现在在鲸陵已经烂大街了的刺绣评弹之类的。
  不过不用担心,要酸也是酸死阅卷老师,而且说不定能把阅卷老师酸得一激灵,手一抖打了个高分——毕竟酸也是有门槛的,就像一个五官和四肢都很僵硬的人想搔首弄姿都弄不起来,这份门槛也是展露语文水平的一部分。
  唯一的风险是,如果模考的时候正好酸得过于恰到好处,可能会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拿出来供同学们拜读。
  有一次作文的主题是“窗”,苏芷班上有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平时大大咧咧的男生,写了一篇颇具创意的作文:密闭狭小的闺阁中,一个柔弱男子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地方是一扇窗,以这样的口吻控诉封建制度。这篇文章被老师放在投影仪上全班朗读学习,只是因为文章里出现了一些诸如“一行春泪淌过我的脸颊”之类的语句,从此作者多了一个外号叫柔情春泪哥。
  流派二是深沉思考议论文,这种类型的精髓是“装”,人均哲学家,张口尼采闭口海德格尔,仿佛随时要在痛苦中觉醒生命的意义,尽管这群高中生中,大部分人吃过的最深的苦是早上五点五十被爸妈从被窝儿里揪出来。
  流派三就是犀利时评,虽然表面上是时评,但终究考验的是语言艺术而不是思想。因为时评这种东西,想要写得鞭辟入里,很难不触碰到一些敏感内容,而这种内容是不适宜出现在高考试卷上的(也没有意义),所以只能批判一些不痛不痒的内容,说些车轱辘话,比如反对网络暴力啊,不要盲目从众啊,文化传承要注重创新啊之类的。
  流派四是小清新记叙文,一般流程是先讲个故事,借故事扣题,后面再来一段引据经典的升华,因为前几种文体太烂大街,这类记叙文反而成了香饽饽,只要不跑题,往往有更多的冲击高分的潜力。
  不过高中生的生活大多无比贫乏,情感更是接近匮竭,大多数人到了高三两眼一睁就是学习,所以内容只能靠瞎编,这也很考验天赋,能靠记叙文闯出一番天地的人将来都是写小说的潜力股。
  第二个层次往上的第三个层次是“混搭”,比如前半部分记叙,后半部分开始像过山车一样陡速拔高,开始深沉哲学,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写法,稍有不慎就容易翻车摔死,但是如果能写得好分数上限更高,可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很遗憾,季沨的作文一如既往,还停留在第一个层次,是模版八股文,所以只能拿到比及格线多一两分的分数。
  而且,季沨的作文里,从不出现任何一个“我”字儿,这是一个大忌,因为哪怕是议论文,它本质上也是作文,都得出现作者的影子,但是季沨像一个顽固的缩在箱子里躲猫猫的小孩,每次都拒绝在纸上出现,苏芷说了也改不了。
  苏芷无奈,心想季沨在别的地方都那么一点就通,怎么在作文上就脑袋木木的?
  她放下季沨的作文,觉得好不容易放寒假了,还在看试卷,真是太累了,不如干点别的事儿。苏芷把猫东西抱起来,扔到苏青竹宋月庭的房间里,让猫东西去对着那俩人的卧室发射猫毛去。
  然后再给季沨发了条消息。
  季沨正在自家餐厅里,把几张水彩纸铺在餐桌上,和林清辞一起画画,她们准备一起完成一幅分镜。
  林清辞也放寒假了,虽然她理论上寒假也是有工作要做的,但林清辞深谙摸鱼之道,每次都能卡点交付任务,她已经来鲸陵住了一段时间,顺便把小文文也带来了。
  小文文现在在家里窜来窜去,从阳台窜到餐厅,再从餐厅窜到阳台,还绕着客厅的茶几蹦蹦跳跳。
  莫声闻正在卧室睡觉,她对这只毛色和她分毫不差、还很擅长wink的狗狗非常嫌弃,不肯小文文踏入卧室半步。她对小文文的称呼一直都是“那只狗”,拒绝呼其大名。
  小文文还戴着一个项圈,项圈上有个茉莉花水晶吊坠,季沨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装饰品。直到有次季沨从苏芷家回来时,刚好碰见莫声闻衣衫不整地从卧室里出来,一脸被榨干了模样,平时一直严严实实一个纽扣都不愿意解的领子也敞着,领口下还有红色的咬痕。看到季沨,她尴尬地笑了笑,退回房间关上了门,但还是被季沨瞥到,她脖子上也有个同款项链。
  当天的晚饭是季沨做的,她比看了三部《落雪的夏天》还兴奋。
  其实季沨觉得莫声闻和林清辞两人挺辛苦的,也对此心怀愧疚,林清辞白天上班晚上睡觉,莫声闻白天睡觉晚上上班,大部分时间都错开,现在她们终于可以重新待在一起了。
  这时在餐厅里,林清辞问季沨:“你是不是过两天还要花钱去燕城旅行?”
  季沨说:“是的。”她已经拿攒下的钱去缴了费,莫声闻还帮她垫了一些。
  “哎呀,我应该提前来找你的。”林清辞叹道,“我过两三天还要回燕城一趟,你们要是能自由活动,我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
  如果季沨现在想去燕城,直接和林清辞说一声就行,甚至还可以把苏芷也带去,可惜时间卡得很不巧,是在她被远程领养的前一天而不是后一天。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乐趣,比如,研学旅行是和同龄人一起旅行,和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不一样。
  而且除了享受旅行之外,季沨还另有一件重要的想独自做的事情,谁都不想告诉。
  算了,就这样吧。
  “叮咚。”
  季沨卧室里的滑盖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季沨为了不错过苏芷的消息,把声音调到了最响。
  季沨奔回卧室,看手机,果然是苏芷发的消息:“小风,上来。”
  这是苏芷现在呼唤季沨的方式,非常方便,仅次于林清辞勾勾手指,小文文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季沨和林清辞道了别,乐颠颠地上楼去找苏芷玩。
  苏芷让季沨坐在床上,腿贴着床沿,手在膝盖上放正。
  季沨知道,这是苏芷要对她进行批评教育了。
  苏芷拿出季沨的答题卡,学着老师,把答题卡在她面前晃了晃,用手指点了点上面标的分数:“你的作文,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苏芷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对季沨并没有什么分数焦虑。她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颇有情趣。
  季沨知道,自己的作文写得不好又被发现了。其实季沨不是不会写作文,只是作为一个每次考多少分数都要精确计算的人,作文这种东西实在太不利于控分了,阅卷老师与学生、阅卷老师与阅卷老师的审美,个个都隔着一道鸿沟,非人力所能为也。
  季沨连八股文都不敢打包票,也许自己引据的哪个经典正好对上了阅卷老师口味,莫名其妙多得几分。
  但季沨当然不会把这些内容告诉苏芷,她只能垂着脑袋,声音放低放软:“就是又忘了嘛。”
  “为什么记不住?”
  “就是没记住嘛。”
  季沨抬起头,大眼睛看向苏芷,眸子里像浸了水似的,写满了委屈与诚恳。
  糟糕,这家伙知道自己很可爱,在撒娇卖萌!
  苏芷当场缴械投降了。
  “好的好的。”苏芷摸摸季沨的头,“下次一定要记住了,好不好?”
  季沨乖巧地点头,并在心里开始思索新的控分方案。
  苏芷忽然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数码相机,挂在季沨的脖子上,相机的挂绳上有个金属挂坠,看样式,是一朵栀子花。
  苏芷又拿出一个手环,扣到季沨的手腕上,手环的硅胶腕带上也有栀子花的图案。
  苏芷说:“还有两天,我们就要去研学旅行啦,你准备好了吗?来,给你。”
  季沨问:“这些是什么?”
  “你还没有智能手机吧。小风这么擅长画画,应该也很擅长摄影吧,肯定得多拍一些照片,这个相机是我从家里翻出来的,给你用用。还有,出门肯定得买东西,手环可以用来付款。”
  “好呀好呀。”季沨心想,苏芷真体贴啊。
  “两天后,我们要一起去校门口哦。”苏芷伸出手,在使劲儿揉了揉季沨的脑袋,像揉猫咪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