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铁盆重重落地。
  想什么来什么,只是那一托盘的午饭全喂地板去了。
  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老板娘,双手似无力松开托盘,满目愕然盯着电视新闻,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您是想到自己孩子了吗?”就在有旅客爆发时,纪纶霍然站起。
  “是……还好我的孩子不在里面,要是他遇到这种事,做父母的真是急死……”女人咬唇掩面,死死压抑恸哭。
  一些旅客见状不好催促,但也有人骂骂咧咧,要她赶紧去做新的午饭过来。
  老板娘明显习惯了眼前一幕,把几个小孩叫过来收拾地面,自己返回后厨。
  整个旅馆就她和后厨一个厨娘能干活。
  她的丈夫听说是在外面送货,因为淡季生意不好,还得另外挣点家用。
  剩下就是她的三个孩子。
  排行老二的姐姐背着最小的妹妹忙前忙后,给客人端茶倒水。
  老三就是个小不点,能自己走稳路就不错了。
  这样还要在凶巴巴的陌生人面前擦地打扫。
  薛采青看不下去,跑去帮几个孩子收拾一地狼藉。
  要不是怕给老板娘家惹麻烦,她横竖要怼死这些人!
  吃个屁!回家吃泔水去吧!
  江泠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来帮忙,“纪纶上去了,是不吃午饭了吗?”
  “没事,他在镇上吃过了。”
  “是吗。”
  大大咧咧的女孩实在不善撒谎。
  江泠温柔倾听着女孩对那些蛮狠镖师的小声抱怨,一边柔声劝慰她不要动气,生气伤身。
  ……
  阁楼上,纪纶坐在床边许久,起身来到窗边。
  垂眸望去,旅馆院门前一棵古老巨大的银杏树,冬日掉落的金黄银杏叶铺满一地,一如手里照片的模样。
  不同之处在于,照片上是一座小屋,还没有修成旅馆。
  而里面的人也不一样。
  照片上是红日西垂,两个小心翼翼从银杏树后探出头张望镜头的孩子,因为年代久远看不清模样。
  但也能猜到其中一人是谁。
  照片翻到背面,浅浅的铅笔痕迹,依稀能辨出几个字母。
  纪纶试图拼读,脑海里搜索他所知的几国语言,这几个字母组在一起都并无意义。
  用电脑程序匹配他没学过的小国语言,也不是。
  最后还是老办法,照片交给相雪秋帮忙。
  相雪秋一番推断计算,回给他写着几个数字的纸条,没有问他任何话。
  只是另外赠送他一句,“aicey的发音,是晋地方言里姐姐的意思。”
  仿佛知他所想,她补充道:“不是什么小国语言。”
  纪纶才知道她跟采青都出身晋王城。
  明明两个人一直跟着乌师偃在首都生活。
  她解析出的经纬度很准确。
  最后再看眼两寸的老旧照片,塞回童话书的书封夹层,纪纶就要下楼。
  罗锣迎面急赤白脸跑上来,颤巍巍喊,“楼下……楼下死人了!”
  天边骤然一道惊雷,伴随闪电划破天际,大雨倾盆而下,室外瞬时暗成黑夜。
  旅馆所有住客都集中在楼下大堂,纪纶下去时,第一个发现死人的旅客已把经过说了个大概。
  他是午饭后大家都上楼歇息的时候,去后院的温泉泡完澡出来发现的死者尸体。
  看体温和鲜血都还热乎,身上还有利器造成的伤口,他连忙出声喊出所有人。
  “怎么办?”罗锣挤过来小声问。
  纪纶瞥眼地上的尸体,和围在尸体旁痛哭的死者朋友,不甚在意道,“等着。”
  最想抓到凶手的死者朋友已经想办法联系镇上的警司派人过来。
  他们能做的就是等着。
  “要不……我们退房提前走吧?”罗锣有种小动物般趋利避害的本能,总感觉这个命案不对劲。
  纪纶不是不同意他的建议,只是警司还没来调查现场,他们都算是嫌疑人。
  “等排除我们的嫌疑,你和采青先离开,对了,采青呢?”
  罗锣忙解释,她跟江泠去后山看温泉去了,旅馆后院的温泉水就是引自那里。
  没想到这里天气变化这么极端,走的时候还万里无云的,一会就下起大雨。
  这会他们怕是困在后山了。
  纪纶一边等,一边联系薛采青。
  她带了通讯器出去,可惜信号不好,好容易才接通,纪纶断断续续把旅馆情况说明白。
  薛采青应下会马上回来。
  这个马上有一点久,一个小时后两人才湿淋淋返回,还带回一个噩耗。
  去镇上的唯一条路被堵了,不知道是山洪还是人为造成。
  “是你们!”立刻有旅客怀疑薛采青江泠两人。
  他们不在场,更有嫌疑。
  薛采青想说自己是知道那些部门的工作效率,才跟江泠商量着亲自去镇上报警。
  要不然她没事冒雨走这么远去干什么?
  故意堵了路困死旅馆的人?
  好些人还真这么想,看她和江泠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眼神,他们想互相作证都不行。
  薛采青气得冒火。
  “采青,你们都淋湿了,别着凉了,快上去洗澡换身衣服。”纪纶一句话安抚住她。
  剩下两句话稳住其余人,“他们三点前离开的旅馆,尸体则在三点半左右发现,而且淋这么久雨,他们还一身天然温泉的特有硫磺味。要他们在后山泡入味,一边还要去把山路堵了,把人杀了,只怕分身乏术为难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