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旗舰的平均长度在2000公里,这在银河中已经是庞然大物,但是统帅们所坐镇的、利维坦级别的旗舰长度却有9000公里,比整个北美洲大陆都要长,加上深度与宽度,如果计算体积,这些利维坦旗舰相当于四分之一个地球,完全可以说是漂浮在银河中的超级大国。
凯瑟琳经常进行星际旅游,要在这覆盖大半个银河系的疆域里穿梭,帝国的交通方式依靠星门。
当她还是一名记者时,曾写过关于星门的报道,因此她对星门的原理有着一定的理解以及诸多疑问。
星门实际上就是虫洞。
古泰拉有一位名为加来道雄的学者曾用“虫子与苹果”的比喻来描述虫洞。
趴在苹果表面的虫子举目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平面,因此产生了“天圆地方”的理论,认为世界是二维的。
但是一只叫哥伦布的虫子通过环绕苹果的旅行,证明了它们的世界实际是球形的,世界是三维的,由此也得出了空间可以是弯曲的结论。
然后哥伦布发现如果在苹果下面挖隧道,可以更快的从一个地点到达另一个地点,这条隧道就是虫洞。
如果这个苹果是一个宇宙呢?
科学家们已经通过实验证明,在同种介质中沿直线传播的光线,在宇宙里的传播却是曲折的,这意味着我们身处的这个宇宙就像那个苹果一样,在一个人类无法直接感知的更高维度上也是弯曲的,这让虫洞的存在和创造成为可能。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在银河中发现了虫洞的存在,而从发现虫洞存在到利用这些虫洞穿梭银河,古人类们又花了两万年的时间。
只不过虫洞的大小和位置是固定的,历代科学家费尽力气都没办法扩大虫洞,更别提创造虫洞了。因此在那时能够出入虫洞的只有体积很小的舰船,像如今的帝国旗舰,绝对没有办法穿过当时的虫洞,而国母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国母用一种不为人知的手段扩大了虫洞,在虫洞周围建立起巨像一般的星门,使得像利维坦旗舰这样的巨物都能穿梭自如。之后,国母又用一种同样不为人知的手段在银河各处开辟新的虫洞,将银河变成了一个交通发达的银河,因此哪怕是在冻土星球上也能吃到香甜的热带水果。
而这种手段至今除了国母无人能解释,而国母从未解释过。
凯瑟琳曾抱着寻求真相的想法采访导航部的大臣,在她的追问下,导航部大臣的话叫她印象深刻。他承认他只知道如何操作虫洞,而不知道其中原理,帝国的科技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发达,在遥远的古代一个叫爱因斯坦的科学家直到死也没能解释宇宙间的四种力为什么不能统一,而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人可以解决爱因斯坦遗留下来的这个难题。可以说,在宇宙的真相上,人类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人类只是发现了并去利用,至于原理一概不明。
“如果这个宇宙真的有造物主,那么这个造物主一定崇尚混乱无序,仅仅是力学,科学家计算出的方程式就都不能通用,似乎每一种力场都是特殊情况,我们的造物主毫无章法的创造了力。”
“国母能够解释这些难题吗?”她问。
“仅仅是国母能够创造虫洞,就意味着她一定能解释宇宙真相的难题,只是她从不解释。”导航大臣说。
“你没有询问过她吗?”
“没有,如果我问她,她也许会告诉我,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做好了面对真实宇宙的准备,也许我们不知道真相会更加幸福。”
不知道宇宙的真相会更加幸福吗?
凯瑟琳站在惩戒之影的观察甲板上,国会后,国母找到他们,请求以他们三人为首,带领其他记述者加入远征的队伍中,以更正式、更权威的方式歌颂记录众统帅的丰功伟绩。
“人们对我的儿子们崇拜而缺乏亲近,而我的儿子们对人们有保护欲而缺少热爱……”国母这样说。
“您希望能实现军民一体。”卡梅伦一语道破。
“是的,我希望能实现军民一体。”国母肯定。
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发挥记述者的宣传作用,因为对拉撒路统帅抱有很好的印象,而且他又被封为战帅,凯瑟琳很想知道拉撒路作为战帅会如何指挥这样庞大的战争,所以凯瑟琳加入了第六军团。
安柏对第一军团和第八军团抱有同等的好奇心,这两个军团奉行秘密主义,因为一些诡异的传闻,大胆的安柏最终选择了第八军团。
而卡梅伦这个轻浮的家伙,选择了标榜“完美”的第九军团,凯瑟琳认为卡梅伦绝对是去找茬的。
凯瑟琳所处的惩戒之影号就是属于第六军团的利维坦级旗舰,此刻它正要穿越星门,这是军用级别的星门,稳定性比民用更强,当船体穿过那淡蓝的力场时,凯瑟琳没有感到任何身体不适,地面也没有震动,和进入虫洞前毫无区别,大约四个小时后,这艘船就会到达它的目的地。
这期间她打算先投入些简单的采访工作,凯瑟琳拿出纸笔,在观察甲板上寻找着目标。
观察甲板除却军事侦察作用外,一部分区域已经改造为船员的观景台,通常有闲心来观景的都是些优哉游哉的凡人军官,凯瑟琳已经看准了一个年轻女性,看她的军衔肩章,她应该是位尉官。
“你好。”凯瑟琳走上前跟她打招呼。
“你好……”
这位尉官有着淡颜色的头发和异常苍白的肌肤,嘴唇没有血色,眼睛是蓝色的,但也是很淡的近乎透明的蓝,这些特征都意味着她是一位“虚空之子”。
所谓虚空之子就是在太空中出生又在太空中成长的孩子,每个军团的船员,除了刚开始的几代人是从各行星上征集的,之后担任船员空缺的都是这几代人的孩子,这些孩子早已远离了陆地,终其一生都在太空中度过。
凯瑟琳好奇虚空之子们会不会对大地有向往。
“我是凯瑟琳,是名记述者。”
“斯蒂芬妮。”她冷淡地说,“我听说船上是来了一堆浪荡的知识分子,抽烟喝酒打牌,毫无纪律。”
“看来我们的名声传得比我们的脚步还快,虽然我本人并不喜欢抽烟喝酒,还有打牌,但是我的同僚做这些有妨碍到你们吗?”
斯蒂芬妮扬起下巴,“没有,他们还算礼貌,但我就是看不惯这种生活方式。”
“听上去你过着一种纪律严明又禁欲的生活。”
“因为我们是军人。”
“能和我说一下你们的生活方式吗?”
“无可奉告。”斯蒂芬妮冰冷的走开,站到一个远离她的位置。
如果这艘船上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是这样,那她的工作可就很难进行了。
战帅,这还是个相当陌生新奇的称呼,莱桑德还没能熟悉它,他的父亲拉撒路赢过他的所有兄弟荣登战帅之位,这件事足以让所有第六军团的战士感到无上的荣耀,但也给他们带来一些惆怅。
在远征的一开始,国母亲自参与远征,与他们并肩作战,等九位统帅全部回归后,她就退回了泰拉,坐在她的王座上指挥战争,而现在她又选拔了战帅,让战帅替她把持大局。谁都看得出,每一步她都在离他们更远。
国母的远离让大家惶惶不安,而他们的父亲却很乐观,他完全不认为国母在远离他们,拉撒路有十足的把握她的离开只是因为她累了,等她休息好了就会回来。
无论如何,国母不再引领他们的决定已成事实,拉撒路要为如何统率全银河的战争做准备。
他并不决定当一个独裁者,而是想要建立一个五人议会。这个议会有四人的身份能够确定,第一连长纳撒尼尔、第二连长西里乌斯、第三连连长博瑞恩、第五连长斯特兰,他们在统帅成为战帅之前就一直担任着拉撒路的幕僚,此次加入议会顺理成章,因此唯一存疑的便是议会的第五人。
第五人的热门人选是向来不对付的莱桑德和伊西多尔。
而莱桑德绝对不乐意看到伊西多尔成为议会成员,在他看来伊西多尔只会甜言蜜语而且很软弱,他完全不理解父亲对伊西多尔的宠信。只是此次他并没有信心赢过伊西多尔,上一次扎那星的战役他让哈德里安替他善后,这惹怒了这位骄傲的连长,莱桑德确信哈德里安不会支持他。
莱桑德在训练室郁结的做着战斗练习,他的副官加雷斯走进来向他通报,“长官,有人求见。”
“谁?”他拧着眉问,被打扰让他很不愉快。
“一个记述者。”
惩戒之影上层舰桥的每个区域都由古典主义建筑大师皮特·让马尔设计,走过由上百根精雕细琢的廊柱撑起的走廊,即可进入到惩戒之影中心的仪式大厅。
仪式大厅内部的装潢十分华丽精巧。
厅内分为上下两层,每层都立着装饰用的黑色大理石柱,这些石柱的最下方包裹着厚重的黄金,被手艺精湛的工匠们塑造成太阳、月亮、雄鹰和宝剑的模样。
仪式大厅第二层的墙壁上垂下了十面数十米长的旗帜,上面绣的是第六军团十个主要连队的标志,被十面旗帜包围着的中央地带,即仪式大厅的正中心,坐落着一根黯黑色直连穹顶的巨大圆柱。
数以百万计的姓名与编号被精致优美的镶金笔触镌刻在圆柱上。
这些,皆是死者的名号。
自荣光远征拉开序幕,直至今日,第六军团的远征舰队所参与的每一场军事行动中,凡是为国捐躯、英勇献身的将士,其名字皆被书写于此,以供后人瞻仰哀悼,并与惩戒之影号一起永垂不朽。
这根黑色圆柱因此而得名“悼亡柱”。
纳撒尼尔走进大厅,其他三名连长都已经站在这里,博瑞恩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向来忧郁的斯特兰则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最为傲慢的西利乌斯只是看着他。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战帅要组建议会。”纳撒尼尔开口,改口称统帅为战帅,也让他感到了些不适应,“议会有一个空缺,战帅希望我们能够举荐合适的人选。”
“我举荐莱桑德。”西利乌斯冷声道。
“啊哈,举荐自己的徒弟吗?是否太不避嫌了?”博瑞恩调笑,他剑眉黝黑,眼睛很亮。
“你什么意思?”西利乌斯当即发怒,“你这该死的以为我是什么人?”
“不要争吵。”纳撒尼尔制止。
博瑞恩继续咯咯笑,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热衷于不合时宜的幽默的家伙,“大家都知道那家伙跟着西利乌斯学得有模有样,是个热血过头的好战分子。”
“我们都是战士,好战是值得战士骄傲的品质。”西利乌斯强调,“难道我们消灭一个又一个人类之敌,在往日灰烬上建立起新的帝国,凭借的不是热血好战而是你的诙谐吗!”
西利乌斯面部的线条分外硬朗,其上布满战争留下的伤疤,两只银色的眼睛在他略黑的皮肤上闪耀着。
博瑞恩没有生气,只是挑挑眉,“我们选的是议会成员,而不是比谁更勇猛。”
“作战勇猛就足以证明一个人的军事能力,我想我们的议会是战争议会,而不是唧唧歪歪讨论操蛋的行政问题的议会吧!”
西利乌斯又拧起眉,“而且看样子我有必要再向你解释一次,我们都是……”
“哎呀,西利乌斯,你又要发表“我们都是国母的杀手”的演讲了吗?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都听过无数遍了,耳朵都要生茧了。”博瑞恩立刻打断他,摊开手,十分无奈的样子,他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博瑞恩,我不知道你这轻佻的态度什么时候能改掉?正如你批评莱桑德好战一样,难道你不知道你在军团里是不稳重的代表人物?正所谓上行下效,以西结的轻浮简直和你一模一样,我看你真该退出议会!”西利乌斯对他不满极了。
“西利乌斯。”纳撒尼尔冷酷的提醒他不要把话说的太过火。
“事实上,我敬爱的西利乌斯连长,我这是一种乐观,这种愉快的生活态度让我面对困难时不会沉溺在自怨自怜的情绪中,而是充满了向上的力量,就比如此刻你说出这么伤害我的话,我却一点也都不生气。我这种乐观是不是很好?你觉得呢,斯特兰?”
斯特兰完全无视他。
“不过我会将你的评价转告给以西结的,我想他知道后一定会高兴坏的。”
“让我们给这里的逝者一个安宁吧。”纳撒尼尔开口,“博瑞恩,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是的,我选择伊西多尔。”
“伊西多尔刚在静远星系犯下一个指挥错误,别太偏心了,博瑞恩!”西利乌斯呵斥。
“可怜的伊西多尔只是想拯救自己属下,却不幸的遭到了狡猾异形的袭击。”
“少找理由。”
纳撒尼尔谈了口气,他这两位兄弟的天天斗嘴让他感到劳累,“斯特兰你有什么想法。”
“这两人的缺陷都是显而易见的。”斯特兰别过头,“但也各有长处。”
斯特兰向来优柔寡断,他也做不出决定,而纳撒尼尔本人对这两位战士并不十分了解,看样子他也只能问问其他连长的看法了。
莱桑德就在训练室里接见了来者,他半裸着身体,汗水顺着他布满旧伤疤的脊背和胸膛淌下,走进来看到他裸体的凯瑟琳顿时被他的不拘小节吓了一跳。
“你找我有什么事?”
莱桑德看着凯瑟琳,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被打扰已经很让他恼火,而打扰他的还是个凡人,这让他的恼火更上一层。
“你好长官,我是一个记述者,希望能占用你的一点时间进行采访。”
“采访?”莱桑德冷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给我写歌功颂德的废话,滚!”
凯瑟琳蹙了蹙眉,“很好,我会如实把这句话写进我的文章里,帝国标准历213年7月25号下午三时十二分,第六军团拉撒路战帅的荣誉卫队队长莱桑德让我滚。”
“什么?”莱桑德诧异的睁大眼。
“我听说战帅正在组建议会,而你正是热门人选,我不知道这样的报道传出去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你在威胁我?”莱桑德怒不可遏,他向凯瑟琳走来,将凯瑟琳笼罩在自己裹尸袋一般的阴影里。
凯瑟琳必须承认那太有压迫力,他看上去要把她给活活捏死。
“你最好控制你的脾气,长官,不然我的文章里又会多一句,因不想被曝光,战帅的荣誉卫队队长恐吓记述者。”
一阵愤怒的咬牙切齿后,莱桑德终于被降服了,“该死的。”他看上去无可奈何,“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在这里好好的训练!然后你就跑进来!”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我想要采访!”凯瑟琳强调。
“好吧,我接受采访。”
莱桑德平静下来后,凯瑟琳看清这是个金发有雀斑而且很英俊的男人,由于他那大惊小怪又易怒的脾气,凯瑟琳更倾向将他视作青春期的大男孩。
“先说说你对拉撒路统帅被国母任命为战帅的想法。”
“那很好。”莱桑德说完就紧紧地并上了嘴。
“就这样?你没有更多的想法吗?”
“更多的想法?我从今往后需要比其他军团的战士付出更多努力才能配得上我父亲战帅的头衔,比如不受打扰的在训练室里拼命训练。”
凯瑟琳无视他话中的讥讽,“那么你对国母从此不再指挥战争有什么想法?”
“我们会在国母离开后努力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他说完又不再言语。
凯瑟琳挑挑眉,“真的,可是你的副官跟我说国母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很多战士都非常不安。”
“加雷斯是在说谎,我们没什么不安的。”
“长官,我希望你明白,诬陷一个荣誉高尚的战士行使欺骗之举是件很严重的事。”凯瑟琳眨眼,“加雷斯上尉真的说谎了吗?”
莱桑德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他已经受够了这个记述者对战士隐私的追根问底。
“如果沉默,也就证实大家都很不安。”
“好吧,大家确实是有些不安!你满意了?” 莱桑德几乎是吼了出来,但他随即安静下来,转过身粗鲁地抓起一块毛巾擦着脸上和胸膛的汗水。
“我们遵循她的每一条教诲,赢得每一场胜利,将她的荣耀播撒到银河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为她流血牺牲,但她没有与我们更亲近,而是远离了。”
“我们是否犯了错,是否让她失望?”莱桑德摇着头询问。
“或许国母只是认为帝国进入了一个无需她指导的新时代。”凯瑟琳不明白这些战士的思绪为何如此消极。
莱桑德点点头,“采访还没有结束吗?”
“今天的采访可以结束了,感谢您的配合。”凯瑟琳向他微微鞠躬随后离开了训练室。
她一走,莱桑德立刻就将加雷斯喊进来训话,“该死,你这张嘴很爱说闲话?干嘛对那个女人说那种话!”
加雷斯看着莱桑德,回答道:“我没有跟那个女人多说过什么话。”
莱桑德立刻意识到自己恐怕被那个狡诈的记述者套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