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却罕见地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有一个脑门上刻着江字的狗熊追着她跑。
  狗熊又黑又壮,三层楼那么高。
  她疯狂往前跑,吓得一身冷汗,在梦里惊醒了过来。
  醒来整个屋子黑乎乎一片,今晚的月光都没洒进来半点。
  摸了摸额头,心里突突的一阵狂跳。
  叶惜儿心里十分恼火,这天杀的江家。
  她刚住进心仪的房子啊,你跑出来做什么?
  真晦气!
  她气得半夜点开界面,搜寻江家人的资料。
  先前事情多,还没来得及理会江家一干人等。
  这一搜才发现,她不仅能搜到江倩语的信息。
  竟然还能搜到江家当家人,江寻州的信息。
  她有些吃惊。
  这个江寻州竟然是鳏夫!
  正妻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难道江倩语就是因为母亲去世,要守孝,才会与魏子骞定了亲几年却还没成亲吗?
  后来孝期过了,魏家却出事了。
  叶惜儿胡乱猜测着,翻看着江寻州的资料。
  这老狐狸的信息可真不少,资料都比别人多几页。
  年过半百,干得事可真多。
  尤其是缺德事!
  叶惜儿翻着翻着,手指骤然停住了。
  黑暗中,那双桃花眼蓦地睁圆,瞳孔急速收缩震颤。
  她双手死死捂住了嘴唇,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面板上的一个名字。
  魏玉山。
  魏玉山!
  如果她没记错,魏玉山是她公公的名字。
  也就是魏子骞的父亲!
  那个跳河自尽的老纨绔。
  可她此刻看得真切,面板上的一行字。
  江寻州造下的杀孽,手里的人命有好几条。
  其中的名单就有魏玉山三个字。
  叶惜儿眼睛模糊了,脸色苍白地看了又看。
  不会有错,这个魏玉山的八字就是魏香巧资料上父亲的八字。
  也是魏母杨氏亡夫的八字。
  死期,死因都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她看着死因后面的‘人为溺毙’四个字,眼泪滚落了下来。
  叶惜儿手指颤抖着关了界面,浑身如掉进了冰窟。
  原来魏子骞的父亲不是自尽,他的死亡是人为。
  是这个作恶多端的江寻州!
  她哭着坐了起来,气得脑子发晕。
  这特么的畜生啊!
  这一番动静弄醒了睡在一旁的魏子骞。
  他看不太真切,却听见有抽泣声。
  他跟着坐了起来,试探着摸了摸女人的脸颊,触手果真一片冰凉。
  “怎么了?”
  “做噩梦了?”
  半夜起来哭,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
  叶惜儿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心里的愤怒占据了整个心神。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旁边有人说话,她心口滞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被人害死了父亲的男人。
  她该怎么与他说这个真相?
  这个真相真残忍。
  比起父亲自尽还残忍。
  可他是受害者,必须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的杀父仇人,他必须得知道!
  魏子骞见她久久不说话,起身就要去点灯。
  “别点灯。”
  叶惜儿拉住了他,开口的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
  黑暗挺好的,黑黑的,不会看见他悲恸的神情。
  她稳了稳情绪,尽管眼里一片模糊,还是转头看着他,艰难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去年五月十八没的?”
  魏子骞心突地一滞,她怎的提及了父亲?
  虽不知她为何半夜说起这个,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嗯。”
  那时正好是晚春初夏,他的生辰就在六月初。
  他的记忆似乎停留在那一个留不住黄色鸢尾的晚春。
  从五月初,他爹就洋洋得意的整日在他面前念叨,他已然提前备好了他弱冠之年的礼物。
  且特意强调多次,定是份大礼!
  除此之外,还会大办宴席,宴请城里所有有头脸的人物。
  在府外再摆上三天流水席,邀请全城百姓,为他的儿子庆贺弱冠之礼。
  魏子骞没有等来他盛大欢庆的及冠之礼。
  没有等到那人口中的大礼。
  家里挂起了白幡,他为那人送了葬。
  至今,他也不知,他的生辰礼是什么。
  或许这辈子也无从得知了。
  魏子骞想到这里,眼底一片涩然。
  他曾日日夜夜的想不明白,他那个爱玩爱享乐爱臭美爱显摆,洒脱又逍遥的爹,怎会自我结束性命?
  可以说在一众富商之家的当家人里,他爹这个玩乐了一辈子的人是一众老头子中唯一耀眼的异数。
  大多当家人在想破脑袋扩大生意,拓展人脉时,他爹那个老纨绔已经自我发展了几十种烧钱的爱好。
  赌局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项。
  只是魏家家大业大,来钱快也容易,经得起他这般烧钱。
  以往他们谁也从未想过,雄厚的魏家也有轰然倒塌的一日。
  魏子骞陷入思绪里,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那声音带些激动,细听又能听出些小心,似生怕惊着他。
  他有些想笑,想告诉她,提及父亲也无事,何须这般怕他会神伤。
  然而她却说。
  “魏子骞,你父亲不是跳河自尽。”
  “他是人为溺毙,是江寻州那个老畜生谋害的!”
  “他根本不是自己想死!”
  魏子骞的耳朵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灵,深不见底的旋涡旋转起来,无边无际吞噬他的神魂。
  黑暗中犹如蕴藏着一头阴恻恻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无尽吸食着他的精气。
  魏子骞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竭力保持着眼底的一丝清明。
  他的嗓音有些不自觉地发颤。
  “你说?爹......”
  这三个字说完,他忽的敛声。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他方才好似已经听清了。
  甚至一个字也没错漏。
  他嘴唇翕张,想再次确认一遍。
  喉间却如荆棘捆绑,疼得没办法再发出声音。
  魏子骞一片混沌,似跌入茫茫白雾的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