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永远……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不好吗?”
  异口同声的话语,两人一字一句地逼近,目光竟是空洞一片,像是抽空了的傀儡。
  陈时心下却已了然。
  终于知道为何那般怪异了。
  两个沈卿池,两个能与他灵犀一通的沈卿池。
  他稳住身形,面上依然冷峻,分明烛光融融,他的目光却犹如冰天雪地的寒霜。
  “你们不是他!”
  “不过一些衍生的残次品也敢贸然顶替他。”
  话语刚刚落下,两个青年忽地冷下了脸,面上黑气横生,冷峻的脸庞上裂开几道缝隙,面上开始往外冒着瘴气。
  陈时用力握住剑柄,感受到手腕上灼热的温度降下。
  剑气横生,一剑斩妄念。
  冷涔的血顺“沈卿池”的脸和身上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陈时闭上眼,鸦色睫毛扑簌,最终静下心。
  耳廓边忽地响起无数怨念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我?”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你应该和我们一起留在这……”
  “永远……永远……”
  “我们拜堂了……”
  “小时……”
  “小时……”
  “……”
  陈时咬牙,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滚”字。
  再睁眼,面前的厢房消散,杂乱的怨念声也褪去了。
  但仍然没有回到竹林,但陈时却知道,这还是秘境内。
  他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的场景继而转变,竟是又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周边都是欢呼声,好似极大的喜悦萦绕在这座城池。
  直到他抬眼,一匹汗血宝马上骑着两个人——
  前方的少年英姿勃发,一身铁甲衬得少年面上无端几分肃气,身后的青年面若冠玉,眉目若画,眸光暗沉若江面,却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而那少年模样同他分毫不差,青年竟是沈卿池。
  他清晰听到身边有人高声呼喊:“陈小将军和沈丞相回来啦!”
  “我们的小陈将军又打胜战了!”
  手中的素剑微微嗡鸣,却非肃杀之气,竟然是因着熟悉而嗡鸣。
  陈时抬眼,目光一愣,面前宛若走马观花。
  分明是应当一剑破境,他却意外地收了剑。
  他想停下来看看。
  仅此而已。
  *
  竹林间,此番建了一个竹屋。
  这竹屋主人是个书生。
  今夜下了些小雨,青年趴在台面上,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依稀间还能窥见青年如墨画般的眉眼。
  今夜的雨声淅淅沥沥,一时之间没有停,冷风吹动,山间的温度有些凉了。
  就在这时,林间忽地跑出一个红尾狐狸。
  雨水淅淅沥沥浇在他身上,它冻得微微发抖,耳朵尖微微耸动,黑溜溜的眼睛在雨水中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竹屋。
  它用小爪子扫了扫脸上毛茸茸的毛发,一溜烟钻进了竹屋。
  书生是被冷风吹醒的。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他听到了屋内有个小东西呜呜呜哼叫。
  那声音小小的,一点点,抓绕着他的心。
  因着日夜翻书,他睡得并不算很好,今夜也是因着太累了,才一时不察趴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他寻着声音走去,看到了一直通体枫叶红般的小狐狸。
  小东西小小的一团,此时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沈卿池觉得这小东西特别的合眼缘。
  他是个穷苦书生,除了这个破竹屋,碎银几两,用的笔墨这些都是挑着最便宜的买。更遑论衣服了。
  眼下已经接近初秋,他身上却依然穿着一身单薄洗的发白的长衫。
  朴素仍在,但早已习惯。
  他是个孤星命,自幼父母双亡,留下了这个小竹屋以及不多的家产,还因着他要习学花费了不少。
  关于别的,自然一切从简。
  孤零零一人活了十几年,他最为心硬,没什么多余的怜悯心。
  但眼下却觉得这小东西格外可怜。
  眼下分明可以将小东西拎起来扒了皮去换银钱,但他却把一团小狐狸抱了起来。
  小东西感受到热源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沈卿池麻木着脸看向竹林间灰蒙的天际,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是他自父母亡故后,头一回笑。
  沈卿池包住了小狐狸,往屋内走去。
  像是生怕压坏小狐狸,他一动不动僵着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将小狐狸压坏了。
  小狐狸是从些许震动感中惊醒,他猛地抬起狐狸头,看见一张俊雅儒生的书生!
  天爷哎!狐狸要坠入爱河啦!
  狐狸一族向来喜好美色,自然对生的好看的东西都多几分好感,尤其是昨晚他被雨淋了,贸然进书生的竹屋,没成想没被赶出去,竟然还被这个好心的书生抱在怀中!
  小狐狸点点狐狸头,一把拱进青年温热的手心,蹭了蹭狐狸头,心中美滋滋。
  古有老狐狸怎么说来着!
  如有恩人,应当以身相许!
  那就便宜这穷书生娶了他啦!
  狐狸越想就越喜滋滋,在书生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下了狐狸生决定。